听到收音机里传来梅艳芳唱的《女人花》时,我正困顿不堪。心内丝丝缕缕的
欲剪还恋。猛然间意识到这个人已经不在人世,只觉一阵悲凉,转而又为她欣
慰。她虽已乘鹤西去,可依然有音容笑貌留在人间。只要有记得她的人,她就
一直活着。
人生不过百年,将来那日,我能什么留下来供人怀念?左右不过是亲戚或余
悲,他人亦已歌罢了。既如此,在生时怎还不肯开心?
一女友爱上一离婚男子,动情时犹如海啸山崩。她是个爱情至上的女子,遇到
他,就认定是命里的劫数。他却是个心性飘忽的人,虽然对她亦有真情,却不
能拿她当他的全部。早一日她跟我细说若干细节,我这边已经气得诸佛出世,
她那里还自得地沉浸其中。她为他的不专注伤心,却又自我安慰说他的所为都
是为了激发她更爱他。自我开解之后,又来询问我的意见。我大怒:这样花心
的男人,玩玩也就算了,跟他奢谈什么爱情。她又为他辩解,说及他的种种好
处,一张平凡的脸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明亮。我哑然。生命有知有觉不过几十
年,若全按道理活,又有什么乐趣可言。他虽然不专心,却给了她天上人间无
人可给的快乐,那快乐好得象传说里才有。一念及他,整个人都焕发出别样的
光彩。即便他亏待她又如何,只因这快乐除他之外无人能给。至此,我也俯声
认命:那就爱吧。有一天这爱情不再,纵然动用千金去求,也得不到这样的快
乐。
我想我是老了,老得对爱锱珠必较。即使遇到给我这样快乐的人,我亦不会一
个人跌落进去。爱是要明证的,即使不能昭告天下,起码要两个人心心相印。
若连这一点归属感都没有,我想,那快乐于我也是三分蜜糖七分砒霜。当真能
毒死也好,只怕不死不活苟延残喘。
快乐原有很多法门,爱情是其中之一。可惜爱情不可期,即便一切条件具备,
这东风何年何月能来,却是遥遥无期。也许一夜之间千树万树梨花开,那只是
某个人的传奇吧。我已倦了,不能再做此贪念。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间象细沙,无论紧握或散淡,终是从指缝间从容着
流过。愉悦或哀伤丝毫不能改变它的脚步。我静穆此岸,听风声从遥远的星际
呼啸而来,内心却沉寂如天地之初。所有的人声、星语,所有的变迁、律动,
都被隔离在另一个宇宙空间里。我在自己的世界里忧伤地喜悦着。
生活里当有许多细碎的快乐,点点滴滴如碎钻点缀着平凡的生命。偶尔的阳光
折射也可有片刻的耀眼光芒。我不是一个精于细节的人,更多的时候,停留在
生活的表面,寻些浮躁的快乐。也许,可以尝试着沉静下来,做一个淡雅的女
子。于一花一叶之间,俯首为雨,仰首为云。或者坐拥一方书屋,与书香共
醉。
汲沧浪之水洗我足,剪上翠之叶为我裳。在尘世最热闹的地方,我静静地开成
一朵红尘花。
2005.07.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