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镇微笑着,显得素朴而安静,可惜了不是在早晨或夜里。
当我走在那条青石砖叠交而成的小巷上,轻轻地踩着乌镇的路上踽踽前行时,身边是如此拥挤而嘈杂的人群!青石的细纹断裂着层层被蹂躏的呻吟,虽然无声。我想象着如果自己是在这个早晨醒来,而乌镇也醒来。整个的巷子里只有我这个披着长头发,戴着淡蓝色的牛仔圆边帽的女子,慢慢地在她的怀抱中继续着我还未全醒的梦,乌镇也继续着她还未眠的幻想,滴答滴答扣着青石扳而发出的声音一定会敲醒我心里最年轻的诗,最浪漫的词。可惜的是白天走近了她,却没有了这个可能。于是,只好在喧闹中寻找快乐。
人来人往,挤得观光的诸多景点失去了独自游览享受品位的乐趣。于是,一个人脱离了人流的烦嚣,尽拣了最冷落最偏僻的角落和足迹。
她其实也是孤独的,所以她只静静躺着,而不言语。任了人踩踏了它的妩媚和端庄。当我行走在一条巷子里,摩挲着她残缺的墙壁时,我看见她在朝我微笑。如一个久远的女子穿了古朴的素裙,含羞而立却静默着,静如处子般凝眸地等待着她的爱人。
她骄傲的檐角高高挑起,感觉是她的眸子,在无穷空白的天界痴痴地伸向了可知或不可知的过去或未来。可是远远慕名而来的人群却只低头看见了她留在人世最可以一目了然的俗物,摆在人人都可见的地方,赤裸着躯体被展览。却永不明白即使几百年之后,她仍然把她的心留在了最古老的过去,以最骄傲最平淡的心情矗立在这个同样的位置——一如过去那样沉静,那样恬淡,那样安详地面对大地和人类。而人类也只不过给了她并不需要的虚荣、金钱,和嘈杂而已。
还是有很多老人住在这些老房子里,依旧穿着带着有些古老印记的衣服,朴素而安静地面对着拥挤进这个主要仅两条小街的人们。抽着旱烟,唱着小戏,摇着破船,走着他们的日子,没有丝毫的矫揉和傲慢。也没有丝毫的欣喜或忧愁,只静静地观望着,观望着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人们。我差点拍下一个满是皱纹的老人倚在最老旧的木头门栏上,朝外探着头,却无比宁静地看着我们匆匆而过的画面,如果不是怕他说我侵犯肖象权的话。
乌镇的河流有点混浊,却依旧在静静流淌着岁月的痕迹;小船也不新,撸也依旧俟乃着,一声声道着久远的叹息或低吟。很多人坐在里面,寻找着什么,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自己。
在这样一个阳光很灿烂的中午,我寂寞而快乐地走在乌镇的小巷里。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即使到了六十岁,只要有一刻,我的一只脚步能脱离了城市冰冷的水泥地,触摸到最自然的泥土;我的一只眼睛能漂移了城市狭窄的角落,而静注于自然中点点因了岁月而残留下来的古老风景——那么,我便能带着自己那个最年轻最灵动的灵魂在整个路途中,自由地拨动它最贴近本色的琴弦,缓缓地流一程的快乐或安宁。
而乌镇,即使我知道我不是她的爱人,可是,我也知道起码我从她的心里走了一程,或许就象有人投进乌镇河流中的一颗小石子般,轻轻地荡起了一层细微的涟漪。也许一切又复归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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