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波斯）莪默-伽亚谟《鲁拜集》（1-5）

（波斯）莪默-伽亚谟

其一

醒罢熹微逐夜阑，纷纭列宿坠苍寰。一轮初日光如箭，正射君王宫阙间。

其二

太虚如幻晓将休，客舍恍听人唤稠。供具神堂皆已备，香客颓然梦犹周。

其三

鸡鸣茅店已声喧，片晌盘桓旅人言。分袂一朝沧海去，悠悠不复过君门。

其四

夙愿新春复蘖芽，思幽神賾退孤涯。素枝病若摩西手，人子阴曹但惜嗟。

其五

翳林苑里谢蔷薇，七扣御樽安所归。葡萄灼灼琼光满，风彻千园向水依。

译后记：

《鲁拜集》是十一世纪波斯诗人、学者莪默-伽亚谟（又译欧玛尔-海亚姆）的四行诗集。鲁拜，即波斯语四行诗的意思。这种诗体，和中国的绝句类似，四句逢一二四句押韵。因此，杨宪益认为二者同出一源。我没有读过他的这篇题为《鲁拜集和唐代绝句》的文章，不清楚他的具体考证。说二者同源，我不敢深信。但借鉴则有可能。唐代人有大批波斯人来华生活、经商，将这种诗体传到中国不是没有可能。也许唐人借鉴过这种形式截取律诗的一半，形成绝句这种新的诗体。绝句的绝，本来就是截取的意思。

《鲁拜集》的汉译据说有二十多家，可能还不止。因为这二十多家并不包括像我这样的业余译者。这里面大多数都是根据菲茨杰拉德的英译本转译的。毕竟懂波斯文的人太少了。莪默-伽亚谟的《鲁拜集》正是因为菲茨杰拉德的翻译而广为世人所知。但是，一些人已经注意到，直接从波斯文翻译的译作，与从英译本翻译的译作相比，仍然存在着很多差异。这可能是因为菲茨杰拉德的译文并不那么完全忠实原文而引起的。但是，无论从何种文字来翻译，莪默-伽亚谟作品的风格、意境与情调基本上都一致。

汉译文语体有两类，一种用白话，一种用文言。用白话的，有的较严格将原韵式反映出来，有的则较随意。用文言的，大体用的七绝形式，但是真正遵循格律要求极少，大部分都属于“七言四句”的伪绝句，这些译者基本上既不懂诗律学，也不懂音韵学。这二十多家译者中也有不少名家，如郭沫若、冯至等，他们的译文不乏精彩传神之处，但都不能说已臻于完善。我不揣鄙陋，也附骥随译，不是要一争高下，只是想翻出自己阅读的体会，或许这里面有一些别人未道出的东西。既读之，则译之，又有何妨呢？

其四中，“人子”，原诗中直接用的是Jesus，耶稣。其五中，“翳林”，原文Iram，郭译作夷朗牟，我按照汉语中古音来译。

2007-3-24

力推！

《鲁拜集》（6-10）

（波斯）莪默-伽亚谟

其六

韩娥已绝绕梁音，凄美悠长谁啸吟。原是莺儿频唤酒，惹教花颊晕霞深。

其七

雄峙双城或比伦，樽中甘苦与谁论？生如莤酒漏将尽，命若叶枯飞故根。

其八

春暖邀君满羽觞，悔哀冬袷尽休将。韶光振翼无多路，惟慕闲禽飞更长。

其九

朝花千束与君临，昨夕蔷薇何处寻。孟夏将携帝君逝，彼姝独自艳于今。

其十

赫赫帝功过眼冥，鸿勋百战底干卿？古战场仍声不息，休看鼎食与钟鸣。

译后记：

中国当代文学界已经不止一次地领教了德国汉学家顾彬的口不择言，对此大为恼火的人不在少数。这次汉学大会，顾彬依然故我，把中国当代文学一顿臭贬，惹得某公拍案而起。这次顾彬又把矛头指向当代作家的外语水平上，他如此说道：

“中国当代作家的基础是一个翻译的基础，是一个假的基础。鲁迅是真的懂德语、英文，你能看到他的基础是原文。如果没有卡夫卡、没有拉美文学，就没有韩少功。但我对中国当代文学的怀疑是，它是不是从一个翻译成中文的外国文学抄下来的。这只是怀疑，我希望不是这样。在德国，一个重要的作家一定是一个重要翻译家。可是一般来说，现在中国作家轻视翻译。

德国曾经有位作家说，自己搞翻译工作的原因是想通过另外一种语言找自己的语言。如果你把这句与顾城和翟永明联合起来，会吃一惊，顾城和翟永明都说得很清楚：“如果我们学外语，会破坏自己的母语。”为什么鲁迅不觉得会破坏自己的母语？为什么林语堂、张爱玲不会说类似的话呢？

　　翻译文学非常重要，如果一个学者只看翻译文学、不看原文，他们抓不到这个文学的真伪。1949年前的学者是可以看原文的，可以感觉到文学的本质是怎样的。中国现在的学者由于外语水平低，他们感觉不到这个译本中是不是保留原文的本质。”

顾彬还没有提到，当代这些作家的古汉语水平和外语水平也一样的差。作为一向以语言文字为材料进行创造性劳动的职业，如果材料本身就存在着严重缺陷，你如何能指望它的产品质量是健全的呢？对于作家来说，古代汉语是历时性的材料，外语是共时性的材料，二者构成一个坐标系，作家在其中所处的位置，应该比一般人距离原点要远的多。否则无法通过自己的文字产品构建一个宏大的心灵。

我想，顾彬的刻薄可能未必能比得过鲁迅，中国当代的作家们真应该重温一下这位文豪当年的话语：“我觉得中国实在还没有可得诺贝尔奖赏金的人，瑞典最好不要理我们，谁也不给。倘或因为黄色脸皮的人，格外优待从宽，反足以长中国人的虚荣心，以为真可以与别国大作家比肩了，结果将很坏。”

2007-3-28

6

       And David's Lips are lock't; but in divine

       High piping Pehlevi, with "Wine! Wine! Wine!

       "Red Wine!"---the Nightingale cries to the Rose

       That yellow Cheek of hers to incarnadine.

                     7

       Come, fill the Cup, and in the Fire of Spring

       The Winter Garment of Repentance fling:

       The Bird of Time has but a little way

       To fly---and Lo! the Bird is on the Wing.

                     8

       Whether at Naishapur or Babylon,

       Whether the Cup with sweet or bitter run,

       The Wine of Life keeps oozing drop by drop,

       The Leaves of Life keeps falling one by one.

                     9

       Each Morn a thousand Roses brings, you say:

       Yes, but where leaves the Rose of Yesterday?

       And this first Summer month that brings the Rose

       Shall take Jamshyd and Kaikobad away.

            10

But come with old Khayyam, and leave the Lot

       Of Kaikobad and Kaikhosru forgot!

       Let Rustum lay about him as he will,

       Or Hatim Tai cry Supper---heed them not.

 （此节与社科出版社所用非茨杰拉德英译本不同）

伯昏子先生娴于外文，且能用中国汉诗译之，令人艳羡不已。学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