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更好地生活,我背叛了故乡贫脊的山山水水,独自在他乡羁留久了,故乡这块心病又会爬上心头,每当月明星稀,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会悄悄地爬上楼顶,透过闪烁的霓虹眺望遥远的故乡。
一个农村人,在一座城市有固定的事情可做便落下脚来,尽管城市不大,但在故乡人的眼里我也是很幸运的。在城市人眼里,我也属于了这个异乡,我跟他们一样,做着与他们大同小异的事情,操着同样的语音,遵循着同样的习俗,玩着相同的游戏,拿着同级同酬的工资。而我的内心却在乡村与城市之间俳徊。
也许,每一座城市原本都是乡村;也许,曾经沧海的岁月本就没有城乡的差别。不管如何地去粉饰,而今,城市总是那么的令人神往,乡村总是那么的孤苦零丁。尽管这个季节的阳光看上去是那么的和谐,于我觉得,总有那么深层次里的零点一度的眼神让人心冷与不安。故乡情节,让我不禁想起我寒窗的十年,然后独自背上行李背井离乡去遥远的外地求学的情景,以及现在如同我当初一样还在故乡苦苦挣扎的后生们,更多时候,对于故乡我只有莫名的感伤。
或许所有的故乡原本都是异乡,是祖先们漂泊旅程中落脚的最后一站。于我,月终究还是故乡的圆,我心中的故乡应是我祖辈休养生息埋忠骨,生我养我的地方。可是为了生活的工作,不能让我时时地回到那片土地,只有传统的春节,我才怀揣一颗疲惫的心,背上沉甸甸的行囊,踏上归途。在那一刻,不管是功成名就也罢,还是仍为生计劳碌奔波也罢,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种回家的激动与期盼。
故乡交通不便,春节多雨,我只能在这个节日回到故乡。年迈的父母常常会在我下车的驿站等我,在那一天,我不到他们就会一直等下去,雨天他们会为我带去水胶鞋来换下我的城市皮鞋,好让我踩在儿时泞泥的山路上顺利地回到家。一路上我总禁不住要用心触摸,感受着这一切,这不是我父老乡亲如今还生活的地方——我的日益思念的故乡。但这里清新的空气、静谧、萧条,狗的叫声都是那么的善良与温和,童年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复苏开来……
回到家,但城市的生活,已让我无意间与家之间有了许多格格不入的东西,我已不习惯缺少电器和煤气的日子,暗淡的灯光与空虚的木瓦屋变得有点陌生,我倚着儿时玩耍的木门槛,抖落一路的泥泞。村里的人们也不像儿时那样爱走动,清凉的夜,火坑里的柴火不时爆出火星,母亲告诉我说我儿时最要好的玩耍的伙伴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伯父一家因一件小事情最近不再和我家往来,还有村头的大娘已经逝去……这一切伤心地告诉自己:“这就是我日益思念的故乡吗?!”
现在我实实在在地走在故乡的土地上,脚步却怎么也轻不起来,童年的记忆变得遥远而模糊,也许故乡只能在童年的记忆里找寻了!
几天之后,我又回到那个乘过路车的驿站,去重复着过那种所谓的城市生活,当车轮启动的时候,我回头瞥一眼家的方向,心里开始筹划下一次回家的日期与行程。但我日益思念的故乡离我却越来越远,下次回来又能找回来吗?
我还年轻,或许不该有这样的感伤,我知道自己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
岁月无情,也许有一天,我在故乡埋葬了最后一位长亲,我不再有回去的理由,但仍割不断的是对故乡那一方山山水水的原始的牵念。红尘易老,等到我老得哪儿也去不了的那个时候,我相信那时我也有了自己的子孙,而我的子孙们对故乡又是何种感受呢?而我的那时,回家还会不会是一种行动,或许早已成为一种虚化的感觉了。当离家时的“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的年少豪迈最终被“越鸟巢南枝、孤死必首丘”的归根意识所取代时,我的儿孙又会不会为我在我的遥远的故乡祖坟处觅得一方荒丘呢?要是那样,我想我无法回返的故乡会细腻而绵长地连缀着我的生生世世。
二○○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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