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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札记]从“公无渡河”到谭嗣同及其他 Post By:2005/12/10 10:49:08 [只看该作者]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将奈公何!”西晋崔豹《古今注》记有:“《箜篌引》者,朝鲜津卒霍里子高妻丽玉所作也。子高晨起刺船,有一白首狂夫,被发提壶,乱流而渡,其妻随而止之,不及,遂堕河而死。于是援箜篌而歌曰:‘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将奈公何’声甚凄怆,曲终亦投河而死。子高还,以语丽玉。丽玉伤之,乃引箜篌而写其声,闻者莫不堕泪饮泣。丽玉以其曲传邻女丽容,名曰《箜篌引》。” 这首四言诗歌,对历代诗人都有着很大的影响,宋人郭茂倩《乐府诗集》收录有南朝陈之张正见、梁之刘孝威以及唐代之李白、李贺、王建、温庭筠、王睿等人曾进行的唱和及再创作。“公无渡河”余早年读之亦只觉凄美、悲怆,而对其内蕴并不作深究。 日前读荒田兄佛山散记之二,荒田兄引用《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本为通过写大陆车辆与行人之关系去映射国人人性之丑陋,却让我在过了很多年后得再次去读这十六字古诗,去思考一些本应该在很多年前就思考的东西。“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将奈公何!” 白首狂夫,被发提壶,乱流而渡,其妻随而止之,不及,遂堕河而死。然,其为何要渡?为何其妻随而止之而还要渡?早年余读之曾脑中曾闪出此问,只是怕人耻笑而不作深究。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为生计之操劳再不去思之。今由荒田兄之文得而再读此诗,原有疑问及思想便源源而来。 《楚辞•渔父》有:“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与?何故至于斯?’屈原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曰:‘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铺其糟而歠其醨?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湘流,葬身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复与言。” 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湘流,葬身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此乃屈子赴湘流,葬身于江鱼之腹之缘由。更深处则为其不能自拨之爱国情怀。 “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梁启超《谭嗣同传》)谭嗣同被逮之前一日,日本志士数辈苦劝君东游,君不听。再四强之,卒不去,故及于难。就义前题诗于狱壁曰:“望门投宿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就义时大声呼喊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然后从容赴死。 《孟子•告子上》有:“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梁启超于《谭嗣同传》中论曰:“以为佛法皆清净而已,寂灭而已。岂知大乘之法,悲智双修,与孔子必仁且智之义,如两爪之相印。惟智也,故知即世间即出世间,无所谓净土;即人即我,无所谓众生。世界之外无净土,众生之外无我,故惟有舍身以救众生。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孔子曰:‘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故即智即仁焉。既思救众生矣,则必有救之之条理。故孔子治《春秋》,为大同小康之制,千条万绪,皆为世界也,为众生也,舍此一大事,无他事也。《华严》之菩萨行也,所谓誓不成佛也。《春秋》三世之义,救过去之众生与救现在之众生,救现在之众生与救将来之众生,其法异而不异;救此土之众生与救彼土之众生,其法异而不异;救全世界之众生与救一国之众生,救一人之众生,其法异而不异:此相宗之唯识也。因众生根器,各各不同,故说法不同,而实法无不同也。既无净土矣,既无我矣,则无所希恋,无所罣碍,无所恐怖。夫净土与我且不爱矣,复何有利害毁誉称讥苦乐之可以动其心乎?故孔子言不忧不惑不惧,佛言大无畏,盖即仁即智即勇焉。通乎此者,则游行自在,可以出生,可以入死,可以仁,可以救众生。” 屈子赴湘流,余于《楚辞•渔父》中找到其因果;谭嗣同之从容赴死余于《孟子•告子上》找到所依,于梁启超《谭嗣同传》之论中找到诠释。“公无渡河”之狂夫之所以“公竟渡河”,其妻之所以随而止之不住,余终究不能究其原因。然,人皆知生命之宝贵,既能慷慨赴死余想必是非情则义矣。“公竟渡河”,其必为其心中之理想,为其心中之大情大义哉。此乃余所得已。
2005年12月10日凌晨于天心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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