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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唐宋詞簡釋》唐圭璋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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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论坛游侠 帖子:199 积分:646 威望:-6 精华:0 注册:2004/8/31 2:12:18
《唐宋詞簡釋》唐圭璋  发帖心情 Post By:2004/8/31 4:05:08 [只看该作者]

[这个贴子最后由汪洋在 2004/08/31 04:07am 第 1 次编辑]

唐宋詞簡釋

 清人周濟、劉熙載、陳延焯、譚獻、馮煦、況周頤、王國維、陳洵等論唐宋人
詞,語多精當。惟所論概屬總評,非對一詞作具體之闡述。近人選詞,既先陳作
者之經歷,復考証詞中用典之出處,并注明詞中字句之音義,誠有益于讀者。至
對一詞之組織結構,尚多未涉及。各家詞之風格不同,一詞之起結、過片、層次、
轉折,脈絡井井,足資借監。詞中描繪自然景色之細切,體會人物形象之生動,
表達內心情誼之深厚,以及語言凝練,聲韻響亮,氣魄雄偉,一經釋明,亦可見
詞之高度藝朮技巧。

 余往日于授課之暇,會據拙重大之旨,簡釋唐詞五十六首,宋詞一百七十六首。
小言詹詹,意在于輔助近日選本及加深對清人論詞之理解。

       唐圭璋記


李 白
                       菩薩蠻

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瞑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
玉階空佇立。宿鳥歸飛急。何處是歸程。長亭更短亭。

此首望遠懷人之詞,寓情于境界之中。一起寫平林寒山境界,蒼茫悲壯梁元
帝賦云:“登樓一望,唯見遠樹含煙。平原如此,不知道路几千。”此詞境界
似之。然其寫日暮景色,更覺淒黯。此兩句,白內而外。“瞑色”兩句,自外
而內。煙如織、傷心碧,皆瞑色也。兩句折到樓與人,逼出“愁”字,喚醒全
篇。所以覺寒山傷心者,以愁之故﹔所以愁者,則以人不歸耳。下片,點明
“歸”字。“空”字,亦從“愁”字來。烏歸飛急,寫出空間動態,寫出鳥之
心情。鳥歸人不歸,故云此首望遠懷人之詞,寓情于境界之中。一起寫平林寒
山境界,蒼茫悲壯。粱元帝賦云“空佇立”。“何處”兩句,自相呼應,仍以
境界結束。但見歸程,不見歸人,語意含蓄不盡。

                       憶秦娥

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壩陵傷別。
樂游原上清秋節。咸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

此首傷今懷古,托興深遠。首以月下簫聲淒咽引起,已見當年繁華夢斷不堪回
首。次三句,更自月色外,添出柳色,添出別情,將情景融為一片,想見慘淡
迷離之概。下片揭響云漢,摹寫當年極盛之時與地。而“咸陽古道”一句,驟
落千丈,淒動心目。再續“音塵絕”一句,悲感愈深。“西風”八字,只寫境
界,興衰之感都寓其中。其氣魄之雄偉,實冠今古。北宋李之儀曾和此詞。

溫庭筠

                       菩薩蠻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云欲度香腮雪。懶起晝峨眉。弄妝梳洗遲。
照花前后鏡。花面交相映。新貼繡羅襦。雙雙金鷓鴣。

此首寫閨怨,章法極密,層次極清。首句,寫繡屏掩映,可見環境之富麗﹔次
句,寫鬢絲撩亂,可見人未起之容儀。三、四兩句敘事,畫眉梳洗,皆事也。
然“懶”字、“遲”字,又兼寫人之情態。“照花”兩句承上,言梳洗停當,
簪花為飾,愈增艷麗。末句,言更換新繡之羅衣,忽稅衣上有鷓鴣雙雙,遂興
孤獨之哀與膏沐誰容之感。有此收束,振起全篇。上文之所以懶畫眉、遲梳洗
者,皆因有此一段怨情蘊蓄于中也。

                       菩薩蠻

杏花含露團香雪。綠楊陌上多離別。燈在月朧明。覺來聞嘵鶯。
玉釣褰翠□。妝淺舊眉薄。春夢正關情。鏡中蟬鬢輕。

此首抒懷人之情。起點杏花、綠楊,是芳春景色。此際景色雖美,然人多離別,
亦黯然也。"燈在"兩句,拍到己之因別而憶,因憶而夢﹔一夢覺來,廉內之殘
燈尚在,廉外之殘月尚在,而又聞驍鶯惱人,其境既迷離倘恍,而其情尤可哀。
換頭兩句,言曉來妝淺眉薄,百無聊賴,亦懶起畫眉弄妝也。「春夢」兩句倒
裝,言偶一臨鏡,忽思及宵來好夢,又不禁自憐憔悴,空負此良辰美景矣。張
皋文云v飛卿之詞,深美閎約。“觀此詞可信。末兩句,十字皆陽聲字,可見溫
詞聲韻之響亮。
               


                       菩薩蠻

玉樓明月長相憶。柳絲裊娜春無力。門外草萋萋。送君聞馬嘶。
晝羅金翡翠。香燭消成淚。花落子規啼。綠窗殘夢迷。

此首寫懷人,亦加倍深刻。首句即說明相憶之切,虛籠全篇。每當玉樓有月之
時,總念及遠人不歸,今見柳絲,更添傷感。以人之思極無力,故覺柳絲搖漾
亦無力也。「門外」兩句,憶及當時分別之情景,宛然在目。換頭,又入今
情。繡幃深掩,香燭成淚,較相憶無力,更深更苦。看末,以相憶難成夢作
結。窗外殘春景象,不堪視聽﹔窗內殘夢迷離,尤難排遣。通體景真情真,渾
厚流轉。

                       菩薩蠻

寶函鈿雀金鸚鵬。沈香閽上吳山碧。楊柳又如絲。驛橋春雨時。
畫樓音信斷。芳草江南岸。鸞鏡與花枝。此情誰得知。

此首,起句寫入妝飾之美,次句寫人登臨所見春山之美,亦“泰日凝妝上翠樓”
之起法。“概柳”兩句承上,寫春水之美,仿佛畫境。曉來登高騁望,觸目春山
春水,又不能已于興咸。一“又”字,傳驚嘆之神,且見相別之久,相憶之深。
換頭,說明人去信斷。末兩句,自傷苦憶之情,無人得知。以美艷加花之人,而
獨處淒寂,其幽怨深矣。“此情”句,千回百轉,哀思洋溢。

                       更漏子

玉爐香,紅蠟淚。偏照晝堂秋思。眉翠薄,鬢云殘。夜長衾枕寒。
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 一葉葉, 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此首寫離情,濃淡相間,上片濃麗,下片疏淡。通篇自畫至夜,自夜至曉。其
境彌幽,其情彌苦。上片,起三句寫境,女三句寫入。畫堂之內,惟有爐香、
蠟淚相對,何等淒寂。迨至夜長衾寒之時,更愁損矣。眉薄鬢殘,可見展轉反
側、思極無眠之況。下片,承夜長夾,單寫梧桐夜雨,一氣直下,語淺情深。
宋人句云:“枕前淚共階前雨,隔個窗兒滴到明。”從此脫胎,然無上文之
濃麗相配,故不如此詞之深厚。

                       南歌子

倭墮低梳髻,連娟細掃眉。終日兩相思。為君憔悴盡,百花時。

此首寫相用純用拙重之筆。起兩句,寫貌:“終日”句,寫情。“為男”句,
承上“相思”,透進一層,低回欲絕。


                       南歌子

懶拂鴛鴦枕,休縫翡翠裙。羅帳罷爐薰。近來心更切,為思君。

此首,起三句三層。“近來”句,又深一層。“為思君”句總束,振起全詞
以上所謂“懶”、“休”、“龍”者,皆恩君之故也。

                       夢江南

千萬恨,恨極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風空落眼前花。搖曳碧云斜。

此首敘飄泊之苦,開口即說出作意。“山月”以下三句,即從“天涯”兩字
上,寫出天涯景色,在在堪恨,在在堪傷。而遠韻悠然,令人諷誦不厭。

                       夢江南

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

此首記倚樓望歸舟,極盡惆悵之情。起兩句,記午睡起倚樓。“過盡”兩句,
寓情于景。千帆過盡,不見歸舟,可見凝望之入、凝恨之深。眼前但有脈脈斜
暉、悠悠綠水,江天極目,情何能己。末句,揭出腸斷之意,余味雋永。溫詞
大抵綺麗濃郁,而此兩首則空靈疏瀉,別具丰神。

                       河傳

湖上。閑望。雨瀟瀟。煙浦花橋。路遙。謝娘翠蛾愁不銷。終朝。夢魂遨晚潮。
蕩子天涯歸棹遠。春已晚。鶯語空腸斷。若耶溪。溪水西。柳堤。不聞郎馬嘶。

此首二、三、四、五、七字句,錯雜用之,故聲情曲折宛轉,或斂或放,真似
“大珠小珠落玉盤”也。“湖上”點明地方。“閑望”兩字,一篇之主。姻雨
模糊,是望中景色;眉鎖夢迷,是望中愁情。換頭,為水上望歸,而歸棹不見。
蕾末,寫堤上望歸,而郎馬不嘶。寫來層次極明,情致極纏綿。白雨齋謂“直
是化境”,非虛譽也。


皇甫松

                       夢江南

蘭燼落,屏上暗紅蕉。閑夢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瀟瀟。人語驛邊橋。

此首寫夢境,情味深長。“蘭燼”兩句,寫閨中深夜景象,燭花己落,屏畫已
陪,人亦漸入夢境。“閑夢”二字,直貫到底,夢江南梅熟,夢夜雨吹笛,夢
驛邊人語,情景逼真,歡情不減。.然今日空夢當年之樂事,則今日之淒苦,
自在言外矣。

                       夢江南

樓上寢,殘月下廉旌。夢見秣陵惆悵事,桃花柳絮滿江城。雙髻坐吹笙。

此首與前首同為夢境,作法亦相同。起處皆寫深夜景象,惟前首寫窒內之燭花
落几,此首則寫室外之殘月下廉。“夢見”以下,亦皆夢中事,夢中景色,夢
中歡情,皆寫得靈動美妙。兩首[夢江南],純以賦體鋪敘,一往俊爽。

韋 庄

                       菩薩蠻

紅樓別夜堪惆悵。香燈半掩流蘇帳。殘月出門時。美人和淚辭。
琵琶金翠羽。弦上黃鶯語。勸我旱歸家。綠窗人似花。

此首追憶當年離別之詞。起言別夜之情景,次言天明之分別。換頭承上,寫美
人琵琶之妙。末兩句,記美人別時言語。前事歷歷,思之慘痛,而欲歸之心,
亦愈迫切。韋詞清秀絕倫,與溫詞之濃艷者不同,然各極其妙。

                       菩薩蠻

人人盡說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晝船聽而眠。
爐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

此首寫江南之佳麗,但有思歸之意。起兩句,自為呼應。人人既盡說江南之好,
勸我人住,我方可以老于此間也。“只合”二字,無限淒愴,意謂天下喪亂,
游人飄泊,雖有鄉不得還,雖有家不得歸,惟有羈滯江南,以待終老。“春水”
兩句,極寫江南景色之麗。“爐邊”兩句,極寫江南人物之美。皆從一己之經
歷,証明江南果然是好也。“未老”句陡轉,謂江南縱好,我仍思還鄉,但今
日若還鄉,目擊離亂,只令人斷腸,故惟有暫不還鄉,以待時定。情意宛轉,
哀傷之至。

                       菩薩蠻

如今卻憶江南樂。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翠屏金屈曲。醉人花叢宿。此度見花枝。白頭誓不歸。

此首陳不歸之意。語雖決絕,而意實傷痛。起言“江南樂”承前首“江南好”。
以下皆申言江南之樂。春衫縱馬,紅袖相招,花叢醉宿,翠屏相映,皆江南樂
事也。而紅袖之盛意殷勤,尤可戀可感。“此度”與“如今”相應。詞言江南
之樂,別家鄉之苦可知。兵千滿眼,亂無已時,故不如永住江南,即老亦不歸
也。

                       菩薩蠻

洛陽城裹春光好。洛陽才子他鄉老。柳暗魏王堤。此時心轉迷。
桃花春水淥。水上鴛鴦浴。凝恨對殘暉。憶君君不知。


此首憶洛陽之詞。身在江南,還鄉固不能,即洛陽亦不得去,回憶洛陽之樂,
不禁心迷矣。起兩句,述人在他鄉,回憶洛陽春光之好。“柳暗”句,設想
此際洛陽魏王堤上之繁盛。“挑花”兩句,又說到眼前景色,使人心惻。末
句,對景懷人,朴厚沈郁。

                       浣溪沙

夜夜相思更漏殘。傷心明月憑闌千。想君思我錦衾寒。
咫尺晝堂深似海,憶來唯把舊書看。几時攜手入長安。

此首懷人。上片,從對面看想,甚似老杜“今夜鄺州月”一首作法。下片,
言己之憶人,一句一層。“咫尺”句,言人去不返﹔“憶來”句,一言相憶
之深﹔“几時”句,嘆相見之難,亦“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乾”之意。


                       應天長

綠槐陰裹黃鶯語。深院無人春晝午。晝廉垂,金鳳舞。寂寞繡屏香一炷。
碧天云,無定處。空有夢魂來去。夜夜綠窗風雨。斷腸君信否。

此首,上片寫晝景,下片寫夜景。起兩句,寫廉外之靜。次三句,寫廉內之
寂。溧院鶯語,繡屏香裊,其境幽絕。換頭,述相思之切。看末,言風雨斷
腸,更覺深婉。

                       荷葉杯

記得那年花下。深夜。初識謝娘時。水堂西面晝廉垂。攜手暗相期。
惆悵曉鶯殘月。相別。從此隔音塵。如今俱是異鄉人。.相見更無因。

此首傷今懷昔。“記得”以下,直至“相別”,皆回憶當年初識時及相別時之
情景。“從此”以下三句,言別后之思念,語淺情深。

                       女冠子

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別君時。忍淚佯低面,含羞半斂眉。
不知魂已斷,空有夢相隨。除卻天邊月,沒人知。

此首上片,記去年別時之苦況。一起直敘,點明時間。“忽淚”十字,寫別
時狀態極真切。下片,寫思極入夢,無人知情,亦淒惋。


                       女冠子
咋夜夜半。枕上分明夢見。語多時。依舊桃花面,頻低柳葉眉。
半羞還半喜,欲去又依依。覺來知是夢,不勝悲。

此首通篇記夢境,一氣趕下。夢中言語、情態皆真切生動。看末一句翻騰,
將夢境點明,凝重而沈痛。韋詞結句多暢發盡致,與溫詞之多含蓄者不同。


薛昭蘊

                       謁金門

春滿院。疊損羅衣金線。睡覺水晶廉禾卷。廉前雙語燕。
斜掩金鋪一扇。滿地落花千片。早是相思腸欲斷。忍教頻夢見。

此首寫睡起之惆悵。“春滿院”,醒來所見廉外之景象也。“蠱損”句,寫
睡時羅衣未解,可見心悲意懶之情。“睡覺”兩句,傳雙燕之神,畫亦難到。
因睡覺無心,故未卷廉j因廉未卷,故燕不得入﹔燕不得入,故惟有廉前對語,
似嘆亦似怨也。下片,“落花千片”,是起來所見廉外之景象,所聞雙燕呢喃,
所見落花千片,總是令人興感。“早是”兩句,盡情吐露相思之苦,尋常相思,
已是腸斷,何況夢中頻見,更難堪矣。文字分兩層申說,宛轉淒傷之至。“夢
見”應“睡覺”,“早是”與“忍教”二字呼應。此種情景交融之作,正與韋
相同工。

牛 嶠

                       菩薩蠻

舞裙香暖金泥鳳。晝梁語燕驚殘夢。門外柳花飛。玉郎猶未歸。
愁勻紅粉淚。眉剪春山翠。何處是遼陽。錦屏春晝長。

此首,首句形容服飾之盛,次句言燕語驚夢。以下言夢醒凝望,柳花亂飛,遂
憶及遠人未歸。換頭,言勉強梳洗,愁終難釋。“何處”兩句,更念及遠人所
在之虞,愈增相思﹔相思無已,故倍覺春晝之長。寫來聲情頓挫,自臻妙境。

                       西溪子

捍撥雙盤金鳳。蟬鬢玉釵搖動。畫堂前,人不語。弦解語。彈到昭君怨處。
翠蛾愁。不台頭。

此首記彈琵琶。起言琵琶上捍撥之美;次言彈琵琶者之美;“畫堂”三句,言琵
琶聲音之美。末言彈者姿態,倍顯彈者之無限幽怨,盡自弦上發出。張子野詞
“彈到斷腸時,春山眉黛低”,即襲此。然落牛詞之后,亦不見其佳勝也。


牛希濟

                       生查子

春山煙欲收,天淡稀星小。殘月瞼邊明,別淚臨清曉。
語已多,情未了。回首猶重道。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

此首寫別情。上片別時景,下片別時情。起寫煙收星小,是黎明景色。“殘月”
兩句,寫曉景尤真切。殘月映臉,別淚晶瑩,并當時人之愁情,都已寫出。換頭,
記別時言語,悱惻溫厚。著末,揭出別后難忘之情,以虛處芳草之綠,而聯想人
羅裙之綠,設想似疑,而情則極摯。

歐陽炯


                       三字令

春欲盡,日遲遲。牡丹時。羅幌卷,翠廉垂。彩□書,紅粉淚,兩心知。
人不在,燕空歸。負佳期。香燼落,枕函欹。月分明,花淡薄,惹相思。

此首每句三字,肇隨意轉,一氣呵成。大抵上片白晝之情景,由外及內。下片午
夜之情景,由內及外。起句,總點春盡之時。次兩句,點廉外日映牡丹之景。
“羅幌”兩句,記人在廉內之無緒。“彩□”兩句,記人在廉內之感傷。人去不
歸,徙有彩□,見□思人,故不禁淚下難制。“兩心知”一句,因己及人,彌見
兩情之深厚。換頭三句,說明燕歸人不歸,空負佳期。“香燼”兩句,寫夜來室
內之摻淡景象。結句,又從室內窺見外面之花月,引起無限相思。


顧 □

                       荷葉杯

一去又乖期信。春盡。滿院長莓苔。手【手妥】裙帶獨徘徊。來么來。來么來。

此首懷人。語極質朴,情極深刻。起敘人去之久,音訊之疏。“春盡”兩句,畫
出久荒之庭院。“手【手妥】”句,寫足嬌疑無聊之情態。末兩句,重疊問之,含
思淒悲,想見淚隨聲落之概。

孫光憲

                       謁金門

留不得。留得也應無益。白紆春衫如雪色。揚州初去日。
輕別離,甘拋擲。江上滿帆風疾。卻羨彩鴛三十六。孤鸞還一只。

此首寫飄泊之感與相思之苦。起兩句,即懊恨百端,沈哀入骨。“白紆”兩句,記
去揚州時之衣服,頗見瀟洒豪邁之風度。下片換頭,自寫江上流浪,語亦沉痛。末
兩句,更說明孤棲天涯之悲感。通篇入聲韻,故覺詞氣遒警,情景沈郁。


鹿虔□

                       臨江仙

金鎖重門荒苑靜,綺窗愁對秋空。翠華一去寂無蹤。玉樓歌吹,聲斷已隨風。
煙月不知人事改,夜闌還照深宮。藕花相向野塘中。暗傷亡國,清露泣香紅。

此首暗傷亡國之詞。全篇摹寫亡國后境界,有《黍離》、《麥秀》之悲。起三句,
寫秋空荒苑,重門靜鎖,已足色淇涼。“翠華”三句,寫人去無蹤,歌吹聲斷,更
覺黯然。下片,又以煙月、藕花無知之物,反襯人之悲傷。其章法之密,用筆之妙,
威喟之深,實勝后主“晚涼天靜月華開”一首也。“煙月”兩句,從劉禹錫“淮水
東邊舊時月,夜深還過女牆來”化出。、“藕花”句,體會細微。末句尤凝重,不
啻字字血淚也。


李 景

                       浣溪沙

手卷真珠上玉鉤。依前春恨鎖重樓。風里落花誰是主,思悠悠。
青鳥不傅云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回首綠波三楚暮,接天流。

此首直抒胸臆,清俊宛轉。其中情景融成一片,已不能顯分痕跡。首句“手卷真珠”
平平敘起,但所以卷廉者,則圖稍釋愁恨也,故此句看似平淡,實已含無限幽怨。
次句承上,淒苦尤甚,蓋欲圖消恨,而恨依然未銷也,兩句自為開合。下文更從
“依前春恨”句宕開,原恨所以依然未銷者,則以廉外落花,風飄無主耳﹔花落無
主,人去亦無主,故見落花,又不禁引起悠悠遐思矣。換頭,承“思悠悠”來,
一句遠,一句近,兩句亦自為開合,所思者何,云外之人也,云外之人既不至,云
外之信亦不至,其哀傷為何如。“丁香”句,又添出雨中景色,花愈離披,春愈闌
珊,愁愈深切矣。“回首”兩句:別轉江天茫茫之景作結,大筆振迅,氣象雄偉,
而悠悠此恨,更何能己。通首一氣蟬聯,刀揮不斷,而清空舒卷,跌宕昭彰,洵可
稱詞中神品。


                       浣溪沙

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還與容光共憔悴,不堪看。
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多少淚珠何限恨,倚闌干。

此首秋思詞。首兩句,從景物凋殘寫起,中間已含有無窮悲秋之感。“遼與”兩
句,觸景傷情,拍合人物。“不堪看”三字,筆力千鈞,沈郁之至,較之李易安
“人比黃花瘦”句,誠覺有仙凡之別。換頭,別開一境,似斷實連,一句遠,一
句近,作法與前首同。夢回細雨,凝想人在塞外,悵惘已極,而獨處小樓,惟有
吹笙以寄恨,但風雨樓高,吹笙既入,致笙寒凝水,每不應律,兩句對舉,名雋
高華,古今共傅。陸龜蒙詩云“妾思正如簧,時時望君暖”,中主詞意正用此﹔
而少游“指冷玉笙寒”句,則又從中主翻出。或謂玉笙吹徹,小樓寒侵,則非是
也。末兩句承上,申述悲恨。“倚闌干”三字結束,含蓄不盡。”


李 煜

                       一斛珠

曉妝初過。沈檀輕注些兒個。向人微露丁香顆。 一曲清歌,暫引櫻桃破。
羅袖蓑殘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碗。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

此首詠佳人口。起兩句,寫佳人口注沈檀。“向人”三句,寫佳人口引清歌。
換頭,寫佳人口飲香醪。末三句,寫佳人口唾紅茸。通首自佳人之顏色服飾,
以及聲音笑貌,無不描葦精細,如見如聞。


                       浣溪沙

紅日已高三丈透。金爐次第添香獸。紅錦地衣隨步皺。
佳人舞點金釵溜。酒惡時拈花蕊嗅。別殿遙聞簫鼓奏。

此首寫江南盛時官中歌舞情況。起言紅日已高,點外景。次言金爐添香,拙衣
舞皺,皆官中事。換頭承上,極寫宴樂。金釵舞溜,其舞之盛可知;花蕊頻嗅,
其醉之甚可知。末句,映帶別殿簫鼓,寫足處處繁華景象。

                       玉樓春

晚妝初了明肌雪。春殿嬪娥魚貫列。笙簫吹斷水云閑,重按《霓裳》歌遍徹。
臨風誰更飄香屑。醉拍闌干情未切。歸時休放燭花紅,待踏馬蹄清夜月。

此首亦寫江南盛時景象。起敘嬪娥之美與嬪娥之眾,次敘春殿歌舞之盛。下片,
更敘殿中香氣氤氳與人之陶醉。“歸時”兩句,轉出踏月之意,想見后主風流
豪邁之襟抱,與“花間”之局促房攏者,固自有別也。

                       菩薩蠻

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划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晝堂南畔見.一晌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郎恣意憐。


此首寫小周后事。起點夜景,次述小周后匆遽出官之狀態。下片,寫相見相
憐之情事,景真情真,宛轉生動。“奴為”兩句,與牛給事之“須作一生拚,
盡君今日歡”,同為狎呢已極之詞。他如“潛來珠鎖動,驚覺鋃屏夢”,
“眼色暗相鉤,秋波橫欲流”諸詞,亦皆實寫當日情事也。

                       望江南

閑夢遠,南國正芳春。船上管弦江面綠,滿城飛絮混輕塵。忙殺看花人。

此首寫江南春景。“船上”句,寫江南春水之美,及船上管弦之盛。“滿城”
句-寫城中花絮之繁,九陌紅塵與漫天之飛絮相混,想見寶馬香車之暄,與都
城人士之狂歡情景。末句,揭出傾城看花。方可見江南盛時上下酣嬉之狀。


                       望江南

閑夢遠,南國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遠,盧花深處泊孤舟。笛在月明樓。

此首寫江南秋景,如一幅絕妙圖畫。“千里”句。寫秋來江山之寥廓,與四野
之蕭條。“□花”句,寫遠岸蘆花之盛,與孤舟相映,情景兼到。末句,寫月
下笛聲,尤覺秋思洋溢,淒動于中。孤舟,見行客之悲秋﹔笛聲,見居人之悲
秋。張若虛詩云“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亦兼寫行客與居人兩
面。后主詞,正與之同妙。


                       清平樂

別來春半。觸目愁腸斷。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
雁來音信無憑。路遙歸夢難成。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此首即景生情,妙在無一字一句之雕琢,純是自然流露,丰神秀絕。起點時間,
次寫景物。“砌下”兩句,即承“觸目”二字寫實。落花紛紛,人立其中﹔境
乃靈境,人似仙人。拂了還滿,既見落花之多,又見描摹之生動。愁腸之所以
斷者,亦以此故。中主是寫風裹落花,后主是寫花裹愁人,各極其妙。下片,
承“別來”二字深入,別來無信一層,別來無夢一層。著末,又融合情景,說
出無限離恨,眼前景,心中恨,打并一起,意味深長。少游詞云:“倚危亭,
恨如芳草,萋萋到盡還生。”周止庵以為神來之筆,實則亦襲此詞也。


                       烏夜啼

昨夜風兼雨,廉幛颯颯秋聲。燭殘漏斷頻欹枕,起坐不能平。
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醉鄉路穩宜頻到,此外不堪行。

此首由景人情,寫出人生之煩悶。夜來風雨無端,秋聲颯颯,此境己令人愁絕,
加之燭又殘,漏又斷,傷咸愈甚矣。“起坐不能平”句,寫盡抑郁塞胸,展轉
無眠之苦。換頭,承上抒情,言舊事如夢,不堪回首。末兩句,寫人世茫茫,
眾生苦惱,尤為沉痛。后主詞氣象開朗,堂廳廣大,悲天憫人之懷,隨處流露。
王靜安謂:“道君不過自道身世之戚,后主則儼有釋迦、基督擔荷人類罪惡之意。”
其言良然。


                       望江南

多少恨,咋夜夢魂中。還似舊時游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

此首憶舊詞,一片神行,如駿馬馳扳,無處可停。所謂“恨”,恨在昨夜一夢
也。昨夜所夢者何?“還似”二字領起,直貫以下十七字,實寫夢中舊時游樂盛
況。正面不著一筆,但以舊樂反襯,則今之愁極恨深,自不待言。此類小詞,
純任性靈,無跡可尋,后人亦不能規摹其萬一。


                       望江南

多少淚,斷瞼復橫頤。心事莫將和淚說,鳳笙休向淚時吹。腸斷更無疑。

此首直揭哀音,淒厲已極。誠有類夫春夜空山,杜鵑啼血也。斷臉橫頤,想見淚
流之多。后主在汴,嘗謂此中日夕,只以眼淚洗面」正可與此詞印証。心事不必
再說,撇去卞層;鳳笙不必再吹,又撇去一層。總以心中有無窮難言之隱,故有此
沈憤決絕之語。“腸斷”一句,承上說明心中悲哀,更見人間歡樂,于己無分,
而□延殘喘,亦無多日。真傷心垂絕之音也!


                       破陣子

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几會識干戈。
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銷磨。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揮淚對宮娥。

此首后主北上后追賦之詞。上片,極寫當年江南之豪華,氣魄沈雄,實開宋人豪
放一派。換頭,驟轉被虜后之淒涼,與被虜后之憔悴。今昔對照,警動異常。
“最是”三句,忽憶當年臨別時最慘痛之事。當年江南陷落之際,后主哭廟,宮
娥哭主,哀樂聲、悲歌聲、哭聲合成一片,直干云霄,寧復知人間何世耶:后主于
此事,印象最深,故歸汴以后,一念及之,輒為腸斷。論者謂此詞淒愴,與項羽
拔山之歌,同出一揆。后主聰明仁恕,不獨篤于父子昆弟夫婦之情,即臣民官娥,
亦無不一體愛護。故江南人聞后主死,皆巷哭失聲,設齋祭奠。而宮娥之入掖庭
者,又手寫佛經,為后主資冥頑。方可見后主感人之深矣。

                       搗練子

深院靜,小庭空。斷續寒砧斷續風。無奈夜長人不寐,數聲和月到廉攏。

此首聞砧而作。起兩句,敘夜間庭院之寂靜。“斷續”句,敘風送砧聲,庭愈
空,砧愈響,長夜迢迢,人自難眠,其中心之悲哀,亦可揣知。“無奈”二字,
曲筆逕轉,貫下十二字,四層含意。夜既長,人又不寐,而砧聲、月影,復并
赴目前,此境淒迷,此情難堪矣。揚升庵謂此乃(鷓鴣天)下半闋。然平仄不
合,楊說殊不可信。


                       相見歡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釣。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剪不斷。理遺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此首寫別愁,淒惋已極。“無言獨上西樓”一句,敘事直起,畫出后主愁容。
其下兩句,聱山后生所處之愁境。舉頭見新月如鉤,低頭見桐陰深鎖,俯仰之
間,萬感縈懷矣。此片寫景亦妙,惟其桐陰深黑,新月乃愈顯明媚也。下片,
因景抒情。換頭三句,深刻無匹,使有千絲萬縷之離愁,亦未必不可剪、不可
理,此言“剪不斷,理還亂”,則離愁之紛繁可知。所謂“則是一般滋味”,
是無人嘗過之滋味,惟有自家領略也。后主以南朝天子,而為北地幽囚;其所
受之痛苦、所嘗之滋味,自與常人不同。心頭所交集者,不知是悔是恨,欲說
則無從說起,且亦無人可說,故但云“別是一般滋味”。究竟滋味若何,后主
且不自知,何況他人于此種無言之哀,更勝于痛哭流梯之哀。


                       相見歡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相留醉。几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此首傷別,從惜花寫起。“太匆匆”三字,極傳驚嘆之神。“無奈”句,又轉
怨恨之情,說出林花所以速謝之故。朝是雨打,晚是風吹,花何以堪,人何以
堪,說花即以說人,語固雙關也。「無奈」二字,且見無力護花,無計回天之
意,一片珍惜憐愛之情,躍然紙上。下片,明點人事,以花落之易,觸及人別
離之易,花不得重上故枝,人亦不易重逢也。“几時重”三字輕頓;“自是”
句重落。以水之必然長東,喻人之必然長恨,語最深刻。“自是”二字,尤能
揭出人生苦悶之義蘊。此與“此外不堪行”,“腸斷更無疑”諸語,皆以重筆
收束,沈哀入骨。


                       虞美人

風回小院庭蕪綠。柳眼春相續。憑闌半日獨無言。依舊竹聲新月似當年。
笙歌未散尊前在。池面冰初解。燭明香暗晝樓深。滿鬢清霜殘雪思難任。

此首憶舊詞。起點春景,次入人事。風回柳綠,又是一年景色,自后主視之,
能毋增慨。憑闌脈脈之中,寄恨深矣。“依舊”一句,猛憶當年今日。景物
依稀,而人事則不堪回首。下片承上,申述當年笙歌飲宴之樂。“滿鬢”句,
勒轉今情,振起全篇。自摹白發窮愁之態。尤令人悲痛。


                       子夜歌

人生愁恨何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故國夢重歸。覺來雙淚垂。
高樓誰與上。長記秋晴望。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此首思故國,不假采飾,純用白描。但句句重大,一往情深。起句兩問,
已將古往今來之人生及己之一生說明。“故國”句開,“覺來”句合,
言夢歸故國,及醒來之悲傷。換頭,言近況之孤苦。高樓獨上,秋晴空
望,故國杳杳,銷魂何限一“往事”句開,“還如”句合。上下兩“夢”
字亦幻,上言夢似真,下言真似夢也。


                       浪淘沙

往事只堪哀。對景難排。秋風庭院蘚侵階。一桁珠廉閑不卷,終日誰來。
金劍已沈埋。壯氣蒿萊。晚涼天淨月華開。想得玉□瑤殿影,空照秦淮。

此首念秣陵。上片,白書淒清狀況,哀思彌切。起兩句,總括全篇。“秋風”
一句,補實上句難排之景。秋風裊裊,苔蘚滿階,想見荒涼無人之情,與當
年“春殿嬪娥魚貫列”之盛較之,真有天淵之別。“一桁”兩句,極致孤獨
之哀。后主入汴以后之生活,于此可見。換頭,自□當年之意氣,都已銷盡。
“晚涼”一句,點月出。“想得”兩句,因月生威,悵望無極。另影室
照秦淮,畫出失國后之慘淡景象。


                       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闌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奉水向東流。

此首咸懷故國,悲憤已極。起句,追維往事,痛不欲生﹔滿腔恨血,噴薄而
出:誠《天問》之遺也。“小樓”句承起句,縮筆吞咽﹔“故國”句承起句,
放筆呼號。一“又”字慘甚。東風又入,可見春花秋月,一時尚不得遽了。
罪孽未滿,苦痛未盡,仍須偷息人間,歷盡磨折。下片承上,從故國月明想
入,揭出物是人非之意。末以問答語,吐露心中萬斛愁恨,令人不堪卒讀。
通首一氣盤旋,曲折動湯,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浪淘沙

廉外雨潺潺。春意闌跚。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裹不知身是客, 一晌貪歡。
獨自莫憑闌。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此首殆后主絕筆,語意慘然。五更夢回,寒而潺潺,其境之黯淡淒涼可知。
“夢裹”兩句,憶夢中情事,尤覺哀痛。換頭宕開,兩句自為呼應,所以
“獨自莫憑闌”者,蓋因憑闌見無限江山,又引起無限傷心也。此與“心
事莫將和淚說,鳳笙休向淚時吹”,同為悲憤巳極之語。辛稼軒之“休去
倚危闌,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亦襲此意。“別時”一句,說出過去與
今后之情況。自知相見無期,而下世亦不久矣。故“流水”兩句,即承上
申說不久于人世之意,水流盡矣,花落盡矣,春歸去矣,而人亦將亡矣。
將四種了語,并合一處作結,肝腸斷絕,遺恨千古。


馮延巳

                       采桑子

花前失卻游春侶,獨自尋芳。滿目悲涼。縱有笙歌亦斷腸。
林間戲蝶廉間燕,各自雙雙。忍更思量。綠樹青苔半夕陽。

此首觸景咸懷,文字疏雋。上片,逕寫獨游之悲,笙歌原來可樂,但以無人
偕游,反增淒涼。下片,因見雙蝶、雙燕,又興起己之孤獨。“綠樹”句,
以景結,正應“滿目悲涼”句。

                       喜遷鶯

宿鶯啼,鄉夢斷,春樹曉朦朧。殘燈吹燼閉朱櫳。人語隔屏風。
香已寒,燈已絕。忽憶去年離別。石城花雨倚江樓。波上木蘭舟。

此首寫曉來夢覺之所思。上片點景。起三句,言啼鶯驚夢,廉外樹色朦朧夫
辨。“殘燈”兩句,寫廉內之殘燈、殘香猶在,人語分明。下片,言燈絕香
寒之際,忽憶去年故鄉送別之情景,宛然在目,故不禁淒動于中。


                       清平樂

雨晴煙晚。綠水新池滿。雙燕飛來垂柳院。小閣畫廉高卷。
黃昏獨倚朱闌。西南新月眉彎。砌下落花風起,羅衣特地春寒。

此首純寫景物,然景中見人,嬌貴可思。初寫雨后油滿,是閣外遠景:次寫
柳院燕歸,是閣前近景。人在閣中間眺,頗具蕭散自在之致。下片,寫倚闌
看月,微露悵蔗。看末,寫風振羅衣,芳心自警。通篇俱以景物烘托人情,
寫法極高妙。

                       三台令

南浦。南浦。翠鬢離人何處.當時攜手高樓。依舊樓前水流。
流水。流水。中有傷心雙淚。

此首懷人詞。南浦別離之處,今空見其處,而入則不知何往矣。“當時”句
逆入,回憶當年之樂。“依舊”句平出,慨嘆今日之物是人非。末句,即流
水而抒真情,語極沈看。其后小晏云“樓下分流水聲中,有當日憑萵淚”﹔
李清照云“惟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疑眸”﹔稼軒云“郁孤台下清江水,
中間多少行人淚”,皆與此意相合。


范仲淹

                       蘇幕遮

碧云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
更在斜陽外。

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
化作相思淚。

此首,上片寫景,下片抒情。上片,寫天連水,水連山,山連芳草;天帶碧云,
水帶寒煙,山帶斜陽。自上及下,自近及遠,純是一片空靈□界,即畫亦難到。
下片,觸景生情。“黯鄉魂”四句,寫在外淹滯之久與鄉思之深。“明月”一
句陡提,“酒入”兩句拍合。“樓高”點明上片之景為樓上所見。酒入腸化淚
亦新。譚復堂評此首為“大筆振迅”之作。予謂此及[御街行]、[漁家傲]諸作
皆然也。又此首曰:"化作相思淚";[御街行]曰:"酒未到,先成淚"﹔[漁家傲]
曰:"將軍白發征夫淚",三首皆有"淚",亦足見公之真情流露也。


                       漁家傲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幛裹。
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
將軍白發征夫淚。

此首,公守邊日作。起敘塞下秋景之異,雁去而人不得去,語己淒然。"四面"
三句,實寫塞下景象,蒼茫無際,令人百感交集。千嶂落日,孤城自閉,其氣
魄之大,正與“風吹草低見牛羊”同妙。加之邊聲四起,征人聞之,愈難為懷。
換頭抒情,深嘆征戰無功,有家難歸。“羌管”一句,點出入夜景色,霜華滿
地,嚴寒透骨,此時情況,較黃昏日落之時,尤為淒悲。末句,直遣將軍與三
軍之愁苦,大筆疑重而沈痛。惟士氣如此,何以克敵制勝?故歐公譏為
“窮塞主”也。


                       御街行

粉紛墜葉飄香砌。夜寂靜,寒聲碎。真珠廉卷玉樓空,天淡銀河垂地。
年年今夜,月華如練,長是人千里。

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殘燈明滅枕頭欹,諳盡孤眠滋味。
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回避。

此首從夜靜葉落寫起,因夜之愈靜,故愈覺寒聲之碎。「真珠」五句,極寫
遠空皓月澄澈之境。“年年今夜”與“夜夜除非”之語,并可見久羈之苦。
“長是人千里”一句,說出因景□人之情。下片即從此生發,步步深婉。
[蘇幕遮]末句,猶謂酒入愁腸始化淚,而此則謂酒未到已先成淚,情更淒切。
“殘燈”兩句,寫屋內黯淡情景,與前片月光映照,亦倍增傷感。末三句,
復就上句申說。陳亦峰所謂“淋漓沈著”者,此類是也。


張 先

                       天仙子

水調數聲持酒聽。午醉醒來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時回,臨晚鏡。傷流景。
往事后期空記省。

沙上并禽池上瞑。云破月來花弄影。重重廉幕密遮燈,風不定。人初靜。
明日落紅應滿徑。

此首不作發越之語,而自然韻高。中間自午至晚,自晚至夜,寫來情景宛然。
首因聽[水調]而愁,因愁而借酒圖消,然愁重酒多,遂致沈醉。迨沈醉既醒,
眼看春去,又引起無窮感傷。“送春”四句,即寫春去之感。人事多紛,流光
易逝,往事則空勞回憶,后期則空勞夢想,撫今思昔,至難為□。“沙上”兩
句,寫入夜淒寂景象。“云破”句,寫景靈動,古今絕唱。“重重”四句,寫
夜深人靜,獨處廉內,又因風起而念落花,仍回到惜春送春之意。李易安“應
是綠肥紅瘦”句,亦□此,然太蓍跡,并不如此語之蘊藉有味矣。


                       青門引

乍曖還輕冷。風雨晚來方定。庭軒寂寞近清明,殘花中酒,又是去年病。
樓頭晝角風吹醒。入夜重門靜。那堪更被明月,隔牆途過秋千影。

此首與[天仙子]同為子野韻勝之作。首敘所處之境,已極悲涼。時節則近清明,
所居則寂寞庭軒,氣候則風雨交加、冷暖不定。人處此境,情何以堪,故于對
花飲酒之際,又不禁勾起去年傷春之病。謂“風雨晚來方定”,可見沈陰不開,
竟日淒迷;謂“又具去年病”,可見羈恨難消,頻年如此。換頭兩句,寫夜境亦
幽寂,忽為角聲吹醒,自不免百端交集,感從中來。“那堪”兩句,兼寫情景。
明月送影,真是神來之筆。而他人歡樂之情,一經對照,更覺愁不可抑。


                       漁家傲

巴子城頭青草暮。巴山重疊相逢處。燕子占巢花脫樹。杯且舉。瞿塘水瀾舟難渡。
天外吳門清□路。君家正在吳門住。贈我柳枝情几許。春滿縷。為君將入江南去。

此首和詞,疏蕩有韻。起記相別之處,次記別時之景。“杯且舉”兩句,述勸酒
之情。下片,答謝贈別者之情意,尤為深厚。


晏 殊

                       浣溪沙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台。夕陽西下几時回。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會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此首諧不鄰俗,婉不嫌弱。明為懷人,而通體不看一懷人之語,但以景襯情。
上片三句,因今思昔。現時景象,記得與昔時無殊。天氣也,亭台也,夕陽
也,皆依稀去年光景。但去年人在,今年人杳,故驟觸此景,即引起離索之
感。“無可”兩句,虛對工整,最為昔人所稱。蓋既傷花落,又喜燕歸,燕
歸而人不歸,終令人抑郁不歡。小園香徑,惟有獨自徘徊而已。余味殊雋永。


                       浣溪沙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閑離別易銷魂。酒筵歌席莫辭頻。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此首為傷別之作。起句,嘆浮生有限;次句,傷別離可哀﹔第三句,說出借酒
自遣,及時行樂之意。換頭,承別離說,嘹亮入云。意亦從李嶠“山川滿目
淚沾衣”句化出。“落花”句,就眼前景物,說明懷念之深。末句,用唐詩
意,忽作轉語,亦極沈痛。


                       清平樂

紅□小字。說盡平生意。鴻雁在云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
斜陽獨倚西樓。遙山恰對廉鉤。人面不知何處,綠波依舊東流。

此首上片抒情,下片寫景,一氣舒倦,語淺情深。“紅□”兩句,述思念衷
曲。“鴻雁”兩句,悵無從寄□。下片,但寫遙山綠波,而相思相望之情,
其何能已。“人面”句,從崔護詩化出。


                       清平樂

金風細細。葉葉梧桐墜。綠酒初嘗人易醉。 一枕小窗濃睡。
紫薇朱槿花殘。斜陽卻照闌干。雙燕欲歸時節,銀屏昨夜微寒。

此首以景緯情,妙在不著意為之,而自然溫婉。“金風”兩句,寫節候景物。
“綠酒”兩句,寫醉臥情事。“紫薇”兩句,緊承上代寫醒來景象。庭院蕭條,
秋花都殘,疑望斜陽映闌,亦無聊之極。“雙燕”兩句,既惜燕歸,又傷人獨,
語不說盡,而韻特勝。

                       木蘭花

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愁三月雨。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此首述相思之情。起句點春景。次句言人去。“樓頭”兩句,寫人去后之□境,
淒楚不堪,而綴語亦精練無匹。下片,純用白描,直抒胸臆,作意自后主詞
“一片芳心千萬緒,人間沒個安排處”來。但覺忠厚之至,而無絲毫怨懟。


                       踏莎行

祖席離歌,長亭別宴。香塵已隔猶回面。居人匹馬映林嘶,行人去棹依波轉.
晝閣魂消,高樓目斷。斜陽只送平波遠。無窮無盡是離愁,天涯地角尋思遍。

此首為送行之作,足抵一篇《別賦》。起兩句言餞別。“香塵”句言別去,香
塵己隔,而猶回面,極見繾綣不忍之意。“居人”兩句,一寫去者,一寫送者,
兩兩對照,情景如見。換頭一氣蟬聯,因行舟已依波轉,故必登樓望之。但轉
瞬更遠,即登樓望之,亦不得見,只余斜陽映波,徒教人目斷魂銷也。“無窮”
兩句,說出人雖不見,而心則隨人俱遠,無時或己。通體自送別至別后,以次
描摹,歷歷如畫。


                       □莎行

小徑紅稀,芳郊綠遍。高薹樹色陰陰見。春風不解禁楊花,蒙蒙亂扑行人面。
翠葉藏鶯,珠廉隔燕。爐香靜逐游絲轉。一場愁夢酒醍時,斜陽卻照深深院。

此首通體寫景,但于景中見情。上片寫出游時郊外之景,下片寫歸來后院落之
景。心緒不寧,故出入都無興致。起句,寫郊景紅稀綠遍,已是春事闌珊光景。
“春風”句,似怨似嘲,將物做人看,最空靈有味。“翠葉”三句,寫院落之
寂寞。“爐香”句,寫物態□極靜極。“一場”兩句,寫到酒醒以后景象,渾
如夢寐,妙不著實字,而閑愁可思。


                       浣溪沙

小閣重廉有燕過。晚花紅片落庭莎。曲闌干影入涼波。
一霎好風生翠幕,几回疏雨滴圓荷。酒醍人散得愁多。

此首寫池閣景物,清圓宛轉,筆無點塵。起句,寫閣內燕入﹔次句,寫閣外花
落﹔第三句,寫闌影入池,美境如畫。換頭,寫風生,寫雨滴。末句,總束全
詞,補出池閣盛宴,與人散后之愁情。此詞二、三、五、六句之第五字皆用入
聲,其他用雙聲之處亦頗多,如閣過千、花紅好回荷、廉落闌涼、莎疏散皆是,
可見大晏嚴究聲音之一斑。

韓 縝

                       鳳簫吟

鎖離愁,連綿無際,來時陌上初熏。繡幃人念遠,暗垂珠露,泣送征輪。
長行長在眼,更重重、遠水孤云。但望極樓高,盡日目斷王孫。

銷魂。池塘別后,曾行處、綠妒輕裙。恁時攜素手,亂花飛絮裹,緩步香茵。
朱顏空自改,向年年、芳意長新。遍綠野,嬉游醉眼,莫負青春。

此首詠草,實則借草以抒別情。篇中句句有草,句句有人,寫來自然拍合,情
韻悠漾。起首寫陌上一片芳草,巳鎖離愁,是來時情景。“陌上初熏”句,即
用江文通“陌上草熏”語。“繡緯”三句,寫草之神,垂露如淚,泣送征輪,
是去時情景。“長行”兩句,更以云水襯草,寫遠人所歷之境。“但望極”兩
句,又折回閨中人之悵望,用《楚辭》“王孫游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語。
下片“銷魂”三句,追思昔游,逆入。“池塘”句,用謝靈運“池塘生春草”
詩。“恁時”三句,空想將來,蕩開。“朱顏”兩句,縮筆,意從劉希夷詩
“年年歲崴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化出。末兩句,又蕩開,與“朱顏”兩
句呼應。勸人不必因草而感傷,但以及春嬉游為宜,含意頗厚。

宋  祁

                       木蘭花

東城漸覺風光好。谷皺波紋迎客棹。綠楊煙外曉云輕,紅杏枝頭春意鬧.
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

此首隨意落墨,風流閑雅。起兩句,虛寫春風春水泛舟之適。次兩句,實寫景
物之麗。綠楊紅杏,相映成趣。而“鬧”字尤能撮出花繁之神,宜其擅名千古
也。下片,一氣貫注,亦是勸人輕財尋樂之意。


歐陽修

                       采桑子

群芳過后西湖好,狼籍殘缸。飛絮蒙蒙。垂柳闌干盡日風。
笙歌散盡游人去,始覺春空。垂下廉櫳。雙燕歸來細雨中。

此首,上片言游冶之盛,下片言人去之靜。通篇于景中見情,文字極疏雋。
風光之好,太守之適,并可想像而知也。

                       踏莎行

候館梅殘,溪橋柳細。草熏風暖搖征轡。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
寸寸柔腸,盈盈粉淚。樓高莫近危闌倚。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       ,
此首,上片寫行人憶家,下片寫閨人憶外。起三句,寫郊景如畫,于梅殘柳細、
草薰風暖之時,信馬徐行,一何自在。“離愁”兩句,因見春水之不斷,遂憶
及離愁之無窮。下片,言閨人之悵望。“樓高”一句喚起,“平蕪”兩句拍合。
平蕪已遠,春山則更遠矣,而行人又在春山之外,則人去之遠,不能目□,惟
存想像而已。寫來極柔極厚。


                       蝶戀花

六曲闌干偎碧樹。楊柳風輕,展盡黃金縷。誰把鈿箏移玉柱。穿廉海燕雙飛去。
滿恨游絲兼落絮。紅杏開時,一□清明雨。濃睡覺來鶯亂語。驚殘好夢無尋處。

此首,情緒亦寓景中。“六曲”三句,闌外景:“誰把”兩句,廉內景。闌
外楊柳如絲,廉內海燕雙棲,是一極富麗極幽靜之金屋。而鈿箏一聲,驟驚
雙燕,又是靜中極微妙之興象。下片,“滿眼”三句,因而而引起惜花情緒。
“濃睡”兩句,因夢而引起惱鶯情緒。鎮日淒清,原無歡意:方期睡濃夢好,
一晌貪歡,偏是鶯語又驚殘夢,其惆悵為何如耶。譚復堂評此詞如“金碧山
水,一片空蒙”,可謂善會消息矣。


                       蝶戀花

庭院深深深几許。楊柳堆煙,廉幕無重數。玉勒雕鞍游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此首寫閨情,層深而渾成。首三句,但寫一華麗之深院,而人之矜貴可知。
“玉勒”兩句,寫行人游冶不歸,一則深院凝愁,一則章台馳騁,兩句射照,
哀樂畢見。換頭,因風雨交加,更起傷春□人之情。“淚眼”兩句,毛稚黃
釋之曰:‘因“花”而有“淚”,此一層意也。因“淚”“而"問花”,此一
層意也。“花”竟“不語”,此一層意也。不但不語且又“亂”落“飛過秋
千”,此一層意也。人愈傷心“花”愈惱人,語愈淺而意愈入,又絕無刻畫
費力之跡,謂非層深而渾成耶。’觀毛氏此言,可悟其妙e


                       蝶戀花

誰道閑情拋棄久。每到春來,惆悵還依舊。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辭鏡裹朱顏瘦。
河畔青蕪堤上柳。為問新愁,何事年年有。獨立小橋風滿袖。平林新月人歸后。

此首寫閨情,如行云流水,不染纖塵。起兩句,自設間笞,已見淒惋。
“日日”兩句,從“惆悵”來,日日病酒,不辭消瘦,意更深厚。換頭,因
見芳草、楊柳,又起新愁。問何以年年有愁,亦是恨極之語。末兩句,只寫
一美境,而愁自寓焉。


                       蝶戀花

几日行云何處去。忘了歸來,不道春將暮。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車系在誰家樹。
淚眼倚樓頻獨語。雙燕來時,陌上相逢否。撩亂春愁如柳絮。依依夢裹無尋處。

此首傷離念遠,筆墨入化。句首以問起,問人去何處?“忘了”兩句,言春將
暮,而人猶不歸,怨之至,亦傷之至。“百草”兩句,復作問語,問人牽系誰
家,總以人不歸來,故一問再問。換頭,因見雙燕,又和淚問燕可逢人,相思
之深、悵望之切,并可知已。末兩句,揭出愁思無己之情,即夢裹亦無尋□,
纏綿悱惻,一往情深。


                       木蘭花

別后不知君遠近。觸目淒涼多少悶。漸行漸遠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
夜深風竹敲秋韻。萬葉千聲皆是恨。故欹單枕夢中尋,夢又不成燈又燼。

此首寫別恨,兩句一意,次第顯然。分別是一恨。無書是一恨。夜聞風竹,
又攪起一番離恨。而夢中難尋,恨更深矣。層層深入,句句沈著。


                       浣溪沙

湖上朱橋響晝輪。溶溶春水浸春云。碧琉璃滑淨無塵。
當路游絲縈醉客,隔花啼鳥喚行人。日斜歸去奈何春。

此首寫湖上景色。起記橋上車馬之繁。“溶溶”兩句,寫足湖水之美,
一碧無塵,春云浸影,此景誠足令人忘返。下片,言游絲縈客,啼烏喚
人,更有無限情味。末句,點明日斜不得不歸,又頗有惆悵之意。

                       浣溪沙

堤上游人逐晝船。拍堤春水四垂天。綠楊樓外出秋千。
白發戴花君莫笑,六么催拍盞頻傳。人生何處似尊前。

此首記泛舟之樂。起記堤上游人之眾;次記堤下春水之盛;“綠楊”句,
記臨水人家之富麗。下片,觸景生感,寓有及時行樂之意。

                       少年游

闌干十二獨憑春。晴碧遠連云。千里萬里,二月三月,行色苦愁人。
謝家池上,江淹浦畔,吟魄與離魂。那堪疏雨滴黃昏。更特地,憶王孫。

此首詠草詞。吳虎臣謂“君復、聖俞二詞,皆不及也。”首從憑闌寫起。
“晴碧”一句,實寫草色無際。“千里”句,就空間說;“二月”句,就
時間說;“行色”句,點出愁人之意。換頭,用謝靈運、江淹詠草故實。
“那堪”兩句,深入一層,添出黃昏疏雨,更令人苦憶王孫游衍也。


 



独抱天怀酬万卷,岂随凡鸟竞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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